本报驻巴基斯坦、印度、德国特派特约记者 程是颉 胡博峰 青木
塔利班接手满目疮痍的阿富汗政权后，如何重建这个国家备受关注。一方面，美国冻结了阿富汗央行储备，塔利班现在手里有多少钱可供支配不确定。另一方面，塔利班发言人对外界表态，希望参与国际能源项目建设以及停止贩毒等。外界试图从塔利班近期释放出来的信息，解读阿富汗下一步经济走向。
仅能支配0.1%的央行储备
18日，据媒体报道，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局势逐渐恢复正常，当地一个市场上大多数商店已经开始营业，但物价居高不下。一袋面粉约2000阿富汗尼（约165元人民币），让平均月收入约为267元人民币的阿富汗人十分担忧。
据世界银行2020年数据显示，阿富汗名义GDP约为200亿美元，人均国民年收入约500美元。阿富汗政府的公共支出总额高达114亿美元，是GDP的57%，美国向阿富汗政府提供86亿美元援助，占公共支出总额的75%。
对塔利班来说，失去美国援助后如何维系政府支出将是巨大挑战。逃离出境的阿富汗央行行长艾哈迈迪周二表示，阿富汗央行目前有90多亿美元储备，其中绝大多数在外国账户中。由于美国阻止塔利班接管这些账户，目前在阿富汗境内，交由塔利班支配的金额约为这一储备的0.1%。此外，美国西联汇款公司表示，西联汇款将暂停向阿富汗的汇款服务。
但好消息是，以2020年阿富汗政府的114亿公共支出为例，其中有56亿用以维持一触即溃的阿富汗政府军。塔利班接管后这部分负担将大大减轻。
此外，毒品贸易曾是塔利班重要的收入来源。据俄罗斯卫星新闻社18日报道，阿富汗塔利班发言人穆贾希德17日在喀布尔举行的记者会上表示，阿富汗将停止生产毒品。
一位长期在阿富汗坎大哈和周边省区工作的国际组织工作人员告诉《环球时报》记者，由于毒品贸易利润丰厚，阿富汗多方势力都在其中分一杯羹，塔利班也不例外。因此，虽然塔利班发言人表示阿富汗将停止生产毒品，但实现这一目标还有待时日。
“锂时代的沙特阿拉伯”
矿产资源收入或许是阿富汗的未来。美国雅虎新闻网18日称，塔利班过去一直在非法开采当地矿产，以此作为军费来源，每年收入在3亿美元到16亿美元之间。
“铁、铜、锂、金，阿富汗令人垂涎的矿产资源”，德国《明星》周刊18日称，阿富汗的矿产资源估计价值数万亿美元。美国国防部自2010年发布的一份报告开始，不断强调阿富汗很可能拥有世界储量最大的锂矿资源，称其为“锂时代的沙特阿拉伯”。与全球最大的锂原料供应国玻利维亚一样大的锂储量在该国的土壤中处于休眠状态。美国曾制订开采计划，但因为与塔利班的持续战斗和该国的政治不稳定，阻碍了美方对自然资源的开采。此外，阿富汗估计有16亿桶原油被怀疑在地下，还有20亿吨铜矿石、黄金和煤炭以及丰富的稀土矿藏在该国的土壤中沉睡。这些发现足以成为阿富汗经济的支柱，并使该国成为主要的商品出口国。
目前为止，阿富汗这种实实在在的潜力远没有开发出来。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称，如果放在一个安全更好和腐败更少的国家，这些资源对国际商业很有吸引力。阿富汗政治局势却阻碍了对矿产资源的开采。前阿富汗议会自然资源委员会主席索达说，矿产开采项目没有成为收入来源，反而成为噩梦，“阿富汗将继续是世界最大乞丐，这很丢人”。
巴基斯坦可持续发展政策研究所中国研究中心主任沙基勒·拉迈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分析认为，阿富汗不缺资源，但缺少将资源实现高折现所需的国家信誉和投资环境。塔利班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阿富汗的和平稳定，并向世界证明自己以现代化方式执政的能力，保障投资者的权益。只有这样，资源才有可能得到有效开发。
“致富之路”有太多障碍
塔利班也对外表达了参与国际贸易的意愿。俄卫星新闻社18日称，阿塔另一位发言人海尔·沙欣17日告诉媒体，塔利班希望参与土库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TAPI)天然气管道项目。德国《商报》18日透露，邻国乌兹别克斯坦和巴基斯坦对与阿富汗建立高效稳定的联系感兴趣。这两国考虑修建一条从阿富汗-乌兹别克边境的泰尔梅兹到巴基斯坦白沙瓦市的铁路。俄罗斯也想在阿富汗做生意。多年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一直在努力开发阿富汗-土库曼斯坦边境气田。
但阿富汗目前的混乱局面，能否吸引外界投资者是一个重要问题。据印度《经济时报》报道，全印出口组织联合会总干事萨海表示，阿富汗塔利班攻占喀布尔后，印度与阿富汗之间的双边贸易可能将受到重大影响。他强调说，由于阿局势的不确定性，双边贸易未来可能将有所减少。
一系列西方媒体甚至借此又将矛盾指向中国。18日，《华盛顿邮报》在推特上发布一段美国共和党众议员麦考尔接受采访的视频。视频中，他声称中国将会去阿富汗开采稀土矿，“中国是赢家，我们是输家”。俄罗斯媒体The Bell分析称，阿富汗致富之路有太多障碍，从基础设施缺失和投资风险过高，到腐败猖獗和部落社会。即使像中国这样强大的投资者也很难在该国落实严肃而成功的投资项目。美国“石英”网站18日称，塔利班内部相互竞争的派系，会让任何公司都很难就矿业交易进行谈判。此外，美国已威胁进行新制裁。曾在奥巴马执政时期在财政部处理制裁事务的高级官员奥图尔表示，任何与塔利班政府有关的美元交易都将被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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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利班掌控世界级资源，外媒紧盯中国“一举一动”
14日，随着阿富汗塔利班势如破竹般控制了首都喀布尔，阿富汗局势又再一次成为各方关注焦点。美军及其盟友加速撤离，使得中亚地缘政治力量角逐出现“真空”；另一方面，相比20年前，力量不可同日而与的中国参与接触阿塔，阿富汗局势或将开启大国角力的新篇章。
一个稳定的阿富汗会对中国产生怎样的影响？手握1万亿美元稀土和世界最大锂矿床的阿富汗，将如何开发利用？从“一带一路”再到南亚战略态势，外媒近期频繁发问，试图寻找答案。
不过，上述提问均建立在阿塔已经在阿富汗建立政权，且获中国认可的前提之下。而这两个大前提，目前还没实现。
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教授刘中民今天（18日）对观察者网表示，一个能实现“温和化”并能够抑制住极端主义扩张的阿富汗塔利班，可能对中国是有利的。反之，则可能会给中国带来压力、甚至悲观情况。
1万亿美元稀土、世界最大锂矿床如何开发？
日本《外交学者》杂志（The Diplomat）去年曾报道称，美国地质学家于2010年发现阿富汗的金、铁、铜、锂、钴及稀土等矿产资源丰富，其中锂矿资源尤为丰富，而这些矿产资源的总估值为1-3万亿美元。阿富汗如此丰富的矿产资源始终受到西方国家的注视。特别是在美国逐渐退出阿富汗的背景之下，中国与阿富汗矿产资源的联系成为了外媒议论的焦点。一些外媒这两天臆测称，“中国可能帮助阿富汗塔利班开发当地稀土资源”。
“阿富汗拥有稀土资源，以及铝、金、银、锌、汞和锂矿。而稀土适用于从电子产品、电动车到卫星和航空器等诸多领域。”8月17日，美国联博集团（AllianceBernstein）新兴市场债务主管莎迈拉·汗（Shamaila khan）在接受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的采访时提到“世界必须监视中国的一举一动，因为中国可能会开发阿富汗的稀土资源”。
CNBC报道截图
“如果中国将与阿富汗塔利班‘联手’，那就应该对中国施压。”她还称，“应该提出一项国际倡议，任何国家如果愿意替塔利班开采当地矿产，都必须在严格的人道主义条件下进行，人权和妇女和女性权利也必须得到保护”。汗认为，“最近的评论和意见似乎在表明，中国正与塔利班积极展开接触（warming up to the Taliban），并可能准备在经济机遇出现时将其把握住。”
她同时还提到，“中国主导着全球稀土市场，中国有全球约35%的稀土储量，是世界上最多的。”CNBC则补充道，2018年中国开采了12万吨稀土，占全球开采总量的70%，与之相比的是，美国同年的开采量只有1.5万吨。而在稀土资源总储量方面，与中国相比，美国也相形见绌：美国总共拥有140万公吨的储量，而中国则拥有4400万吨。
而美国财经新媒体“Quartz”则注意到，“塔利班已控制了世界最大的锂矿床之一”。
Quartz称，“对矿产进行非法开采是塔利班的主要收入来源” 图自Quartz
“当塔利班在8月15日进入喀布尔时，他们不仅控制了阿富汗政府，还收获了控制当地巨量矿产资源的能力，而这些资源则对全球的清洁能源经济至关重要。”
报道提到，美国地质调查局（USGS）的数据显示，到2040年，全球对锂的需求预计将比2020年飙升40倍。而美国对阿富汗加兹尼省（Ghazni）的一个地区的初步分析结果则显示，其锂资源储量几乎与玻利维亚一样大，后者拥有世界上已知最大的锂储量。并且，美国国防部在2010年的一份内部备忘录也将阿富汗称为锂资源领域的“沙特阿拉伯”。
报道称，十年前，由于当地武装冲突和官僚腐败，这些资源几乎完全未被开发。由于美国希望将其清洁能源供应链与中国剥离开来（且对阿富汗的资源给予厚望），因此塔利班掌权相当于是给了美国一记重拳。
然而，华盛顿智库专家罗德·斯库诺弗（Rod Schoonover）提到，由于多年的战乱导致该国的道路、发电厂、铁路等基础设施破旧不堪，因此塔利班无法轻松地加入全球锂贸易。“目前阿富汗塔利班甚至连提供城市基本公共服务都很难，更不用说执行能够吸引国际投资者的经济政策了。”美国彭博社18日也发文认为，尽管中国公司（包括矿业公司）对风险的承受能力高于平均水平，但很少有人会决定进入这个饱受战争蹂躏国家的市场。报道认为，中国正在“谨慎行事”（playing it safe）。
此外，彭博社和Quartz都提到了中国中冶集团的阿富汗艾娜克（Aynak）铜矿项目。彭博社称，尽管中国中冶在2007年就已中标并于第二年签订了合同，但至今仍未取得实质上的具体成果。Quartz认为，“主要原因是阿富汗缺乏相关的基础设施。”
阿富汗艾娜克铜矿勘探工程 图自中冶国际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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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公民直击塔利班进入喀布尔第1夜：中国城严阵以待
当地时间8月15日，塔利班武装进入喀布尔，有外国媒体发布了阿富汗总统加尼乘机离开阿富汗的画面。
尽管大多数在阿富汗居住和生活的中国人此前已经回到国内，但仍有部分国人仍旧生活在喀布尔。北京时间8月16日，在喀布尔从商20年的中国公民余先生接受了封面新闻记者的采访，他告诉记者在塔利班进入喀布尔的当晚，运输机和直升机的声响一夜未停，机场涌入大量的人想要离开。但在16日一早，喀布尔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甚至有流动摊贩的早餐车在5点多钟就推了出来，小贩们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运输机直升机一夜未停
保安守了整夜
实际上，今年6月开始到7月29日，中国驻阿富汗大使馆曾经两次发布安全提示，“提醒在阿中国公民和机构务必注意安全，加强防范和应急准备，外出时采取严密安保措施，如非必要，请尽快离阿。”甚至在7月初还有撤侨航班从阿富汗飞抵了武汉。
余先生告诉记者，现在驻阿富汗的国人已经不多了，基本上都居住在相对比较安全的区域：“现在的中国人基本上都在一起，大多数居住在阿富汗朋友提供的比较恰当的一些住所。”
8月15日，塔利班进入了喀布尔，余先生整晚都没有休息好：“运输机、直升机的巨大噪音一夜未停，有点影响休息。”
而他所处的中国城也是整晚都有值班安保执勤，严阵以待：“当天喀布尔发生了几起冒充塔利班进行盗窃和抢劫的案件案，所以有多位当地友人也提醒了我们要小心小偷。一整晚安保人员都在警惕，楼上楼下的安保各司其职，主要防小偷和劫掠者。”
最近，喀布尔的确也发生过一些零星的冲突。8月初，余先生在家里就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很可能是汽车炸弹。有当地人给他打过电话，说有交战，但是很快就结束了。街道上、小区楼上有零星呼喊反战口号的人，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平静的。
喀布尔逐渐恢复秩序
流动摊贩的早餐车又来了
塔利班在8月15日进驻了总统府，发布了新的公告，不允许其成员影响到当地所有居民的生活，包括不允许侵扰外国的使领馆，不许影响外国人的生活。甚至还宣布在周一开始，要恢复正常生产生活。
8月16日一早，余先生是被国内惦念他安全的朋友的电话叫醒，街头似乎已经恢复了塔利班入城之前的样子，大街上偶尔有塔利班的车辆经过，但是不多：“喀布尔今日晴，阳光灿烂。早上很多喀布尔当地的老百姓已经开始工作了，学生也去上了学。和我们有业务关系的一些部门已经来了消息，他们都正常上班了，不管是男性员工还是女性员工，都一切照旧。有的部委领导换了，塔利班也去做了安抚工作。”
余先生告诉记者，猜测中血与火的生灵涂炭未发生，反倒是小商贩们显得很高兴。中国城周边流动摊贩的早餐车早上5点多钟就推了出来，吆喝着行人顾客，开始了一天的生意。周边的长途大巴车忙碌了起来，与前些日子人们匆匆从外地往喀布尔赶来不同，车子是从喀布尔往外地走的，“这意味着返乡，工作，生活。”
据悉喀布尔机场目前有很多人涌入，想要搭乘飞机离开阿富汗。余先生说：“我在机场的老朋友告诉我，已经忙的饭也顾不上吃，要应付那些想要离开的人，其中有很多人并没有签证，但是都拖家带口要走。”
未来喀布尔会怎么样？余先生也说不好：“咱们都不是预言家，目前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状态，正在过渡当中吧。”
驻阿富汗二十年
没走是因为还有工作要做
实际上，余先生已经在阿富汗呆了20年，算是一个老“阿富汗”，目睹了阿富汗这20年来的变化。在过去20年里，余先生并没有看到太多现实中的激烈正面战争，虽然仍有暴恐袭击，但对比以前，感觉是更和平了。
2019年，余先生在很多中国机构的帮助和支持下建立了中国城，成为了一个中国企业与阿富汗各界交流与进行外贸的平台，甚至还有一个产业园区的计划，根据当地政府的产业政策，进行具体业务的对接。
上个月，阿富汗的局势恶化，中国大使馆发出撤侨通知派了专机，余先生考虑再三，最后选择了不离开喀布尔。
“主要是我们与当地的一些机构和部门有一些合同，我们也不想半途而废，让人觉得我们不够诚信，遇到一点问题就简单的选择离开。考虑了一下我们就还是决定留下，继续必要的工作。走一步算一步吧。”
当然，余先生还是采取了一些保障措施，比如说在他传回的照片里就能看到持枪的警卫对于中国城的大楼进行保护：“毕竟在这里已经呆了20年了，这么长时间对于阿富汗还是比较了解。我们也有我们的分析和判断，采取了很多安全保障的措施。”
